杨秋知的哭喊在王希孟看来就有些恶人先告状的意思了,女人委屈的眼泪往往胜过千言万语,男人如何巧舌如簧也将毫无用武之地。

王希孟心性大乱,马上冲过去捂住杨秋知的嘴巴,但这婆娘手舞足蹈的,兴奋得很,捂都捂不住。

王希孟欲哭无泪,不知道这婆娘为何比自己力气还大,一时束手无策,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充满了跪地求饶的意思:“别叫唤了,姑奶奶,别叫唤了,可否?”

姑奶奶从来都不好伺候,于是叫喊声更加肆无忌惮地奔放起来。

房门被一脚踢开,思量冲了进来,他身后还有思尽、几个沙弥和余图,于是大家一起目睹了这精彩的局面:

王希孟衣衫不整,杨秋知衣不附体。王希孟的手捂着杨秋知的嘴,杨秋知的手捂着自己的胸。王希孟眼含惊恐,作恶不知是终止还是得逞,杨秋知眼含泪水,受害不知是过去还是现在。

余图见此大吃一惊,想挤到前面看过明白,却挤不动几人,心中一时心急又心烦,只觉得色字头上一把刀,和尚都不能免俗。这些和尚似乎都运起了千斤坠的神通扎根于前,十分讲究观礼上的先来后到。

这时,思量大怒,吼道:“施主,贫僧好心救你,你何故坏我佛门声誉。”

王希孟虽心生乱意,幸得舌头尚未打结,解释道:“晚生深受重伤,如何有力气做这淫邪之事?晚生醒过来后,便发现与杨道长同睡于一床之上,尚不得其解。”

思量听得此言,一时疑惑万千,脸上五官似要挤成一团了,愁闷不已。

此时,那杨秋知蜷缩成一团,无声哭泣起来,双臂将自己抱得更紧了,弱势之相于无声之处更显得弱不禁风。

思量见杨秋知楚楚可怜之状,更不疑有假,一步之间异形换位,擒拿手朝王希孟招呼过去。

王希孟自知就算自己处于十全状态也非思量的对手,只得靠身法不断闪避。

王希孟狼狈地闪过数招,却听见那思尽法师大吼一声:“师兄何必在意我佛慈悲,对付这淫贼,不如先下狠手,废了武功在送官府审问。”

王希孟回头看去,却见思尽法师威不可挡地一掌击来。

王希孟借机与思尽对掌,借着思尽的掌力将自己击飞出去,撞破了墙壁,远遁入街巷之中,不见了身影。

王希孟旧痛添新伤,苦不堪言,却又只能拼命逃去。

王希孟思虑着到医馆买些伤药,这才注意到杭州城中却看不见什么人,许多店铺都是关门大吉的样子。

王希孟冷汗直流,疑惑道:“今日这杭州城唱空城计?”

王希孟找了几处才找到一家开门的医馆,问诊的是位手脚不便的老大夫。

王希孟买了些伤药,便向老大夫询问今日杭州城的怪异,老大夫笑道:“小子,听你口音便知是本地人,为何不知神宵宫讲道之事?今日神宵宫大弟子沈平虚在点将台开坛讲道,去听道的百姓,每人皆可得一贯钱。老朽虽手脚不便,却也将家人和弟子打发出去了,你可速去,莫失了这偏财。”

王希孟心里盘算着:如今被奸人陷害,才与神宵宫生出这段孽缘,此时不如混入人群中去听道,看看是否能打探出些有用的消息。

盘算完毕,王希孟向老大夫借了一个斗笠戴上,然后服了些伤药,便朝点将台走去。

点将台是杭州官府的练兵之处,占地极广,此次被神宵宫借来讲道,可见神宵宫不仅面子大,兜里的钱也大。

点将台处,前来听道的人将点将台围得水泄不通。人山人海之间,除了为利而来的百姓,还有杭州的各路有头有脸的门户和帮派。

王希孟领了赏钱便匆忙混入人群之中,假装安心听道,实则耳听四路,眼观八方。

主台之上,一位头戴莲花道冠的道士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正抑扬顿挫地讲着道法。此人正是沈平虚,其宝相庄严得妖魔鬼怪不可侵犯,妙不可言。

而台下的百姓无不瞌睡连天,埋怨着这道法几时才能讲完,今日尚未摆摊赚钱呢。

沈平虚讲道之时,场外时不时有人高声喝道:“杭州某某门派贺钱几千贯……”

台上的沈平虚眼睛都不眨一下,当听见贺钱上万贯之时,沈平虚才失了道法自然的风范,停止讲道,微微拱手谢礼。

此时台下的百姓也高声喧哗起来,羡慕嫉妒恨的样子。

可见历史总是反复重演,在这世间行走,能力不是必要的,关系才是必须的。

王希孟无心听道,却又找不到有用的消息,只得想自己的事情,他不断地回忆着昨日以来发生的每一个片段。

一个多时辰过去后,沈平虚停止讲道,官府的人上前对他说了些什么,他怒得一掌将面前的石桌劈成两半,人群马上骚乱起来,议论纷纷。

沈平虚站在台上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百姓们行礼道:“贫道此行受仙师所托,携高岗师弟与杨秋知师妹来杭州讲道,只为传经布道,除尽天下之恶念;消灾解业,力保苍生之平安。不想高岗师弟与杨秋知师妹却受贼人所害,师弟身死断发寺,师妹也在断发寺中清白尽失……”

沈平虚讲到激动处居然痛哭起来:“所谓道法自然,佛道自然是一家,不想断发寺这修行圣地却出了,出了这有失天道人伦之事,天下所念之业障,苍生所盼之福果,是佛还是魔?”

群众愤怒起来,这沈平虚的讲话水平看来相当高,不仅善于抓主要矛盾,而且还善于激化矛盾,更善于利用不明真相的群众的心理矛盾。

“断发寺居然做出这败类之事?真丢杭州之脸。”

“为神宵宫讨要公道,莫让他人说了闲话,说我杭州人欺生。”

有人煽风点火,愤怒的人群冲了出去,先前拿了人家的好处,现在总得回报人家点好处。

王希孟被愤怒的人群挤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就到了断发寺。

断发寺处,王希孟看见官府的人已经将僧人们戴上枷锁押送了出来,余图站在一群光头间特别显眼。而断发寺门口躺着一副尸体,是高岗;哭着一位道姑,是杨秋知。

这场面很有人赃俱获的味道,而余图和僧人们站在断发寺门口,就像在指认作案现场。

沈平虚来了,他看见伤心的师妹和高岗的尸体,痛苦得高喊一声:“师弟、师妹”,然后飞奔过去抱着尸体痛哭,其悲伤之情简直是痛不欲生。

沈平虚的悲痛让愤怒的百姓们忍无可忍,冲过去狂殴僧人们,官府拦都拦不住,当然官府也没怎么拦,虽然他们已经表现出了竭尽所能的样子。

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拆了断发寺这罪恶之庙”,于是没有揍到僧人的百姓找到了新的发泄口,他们都很高兴有事情做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断发寺被拆了,主持思量法师看着眼前的一切悲伤不已,他双手合十,哭道:“断发寺百年佛门圣地,不想却断送在贫僧之手……”

思量从人群中跳了出来,百姓们喊道:“这秃驴要逃了,快抓住他。”

思量不是要逃,他是要死。只听见一声闷响,思量已经撞死在断发寺的石墙上。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局势的转折让百姓们有点懵,他们看着思量的尸体真的有了“不思量,自难忘”的表情。

趁着思量的死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刚才还在假装揍人的王希孟立即抓起余图飞出人群就开始跑。

犯人跑了,反应过来的人群就开始追。百姓有时候真的是很碍事的,至少眼前的百姓对官府和神霄宫的人来说的确如此,因为蜂拥的人群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施展空间。

王希孟和余图的速度明显比不懂武功的百姓快,他们跑到西湖边,毫不犹豫地跳进湖中,消失不见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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