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桑城。 行人了无,月圆染绯,月晕皎华,暗色内游影一晃而过,豢养的家犬在角落安静的隐藏,夜色静寂荒芜,恰如一层飞纱朦胧悄然的在整个空桑城密布。 近了,近了,幽碧色的光晕,清晰的哒哒声,街道上醉去的不归客费力的掀开眼皮,视线内一片鬼色苍然。 白皙的玉足的高踩着木屐,白衣如雪绣着大片涌地金莲,一双手娇嫩的手提着一盏幽火点点的灯笼,那灯笼为白,上面画着一簇盛放的红梅。 涌地金莲在北燕象征着邪恶和战争视作不详,而在大胤却为宫中所属,寻常不得穿着,在这早已暗中归属北燕的空桑城是断然不会见到这样的图案的。 那不归客晃着头颅再定睛一看。 茫茫一片,似秋冬之际的寒雾,寒雾之间那一个个手提梅花点碧灯的少女笼罩在一片深雾之中,如梦似幻。 天空以缄默,大地以沉然,雾气隐约中亦然有无数手持圆月刀的影子飞跃,他们瞳眸漆黑,如同地狱鬼魅。 这种场景三天前自三天前就开始在空桑城出现,再一眨眼又突然消失,一如现在不归客这般,再是一晃脑袋,面前只是宽阔的街道和月光普照的华光。 揉了揉眼睛,不归客这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艰难的睁着一丝眼,寻着回家的路走去,而他却并不知道,在他转身的那一刹,似拨云见山的跟着一连的白衣女子。 这些女子发髻高梳,白纱覆面,身姿袅娜。 “帝沧澜她究竟想做什么。”伸手将面前的护栏拍断,戚夫人拂袖转身,扬手给了楚恒一巴掌。 她交叠着双手放在身前,姿态高傲,“你和纪文暄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让泪无名嘴角勾勒了笑容,心底对红叶山庄这个不计后果的疯女人又有了新的审视。 这一掌很重,楚恒坦然的受着,“夫人这句话可得去问纪文暄了。” 三日前的乌云寺,帝沧澜通过望月台让大胤的龙卫成功混入空桑城内,红叶山庄派往的死士无一生还,为了抓住潜入的龙卫戚夫人封锁了空桑城,然而,锁城后,夜夜有人见百鬼夜行,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也幸好,那日楚恒没有和纪文暄一样被帝沧澜抓住,否则…… 戚夫人看他,冷睨着眸子,“没有被抓到不代表我不知道,收起你的小聪明,空桑没了你活不了。” “夫人不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吗?”楚恒道。 “好机会。”戚夫人转身看向前方一望到底的空桑,眸光微沉,“空桑不保,我定然回到北燕,以我得地位和能力便能和独孤凤一决高下,呵,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你打的算盘做的买卖细思极恐,你真以为我会这么蠢。” “夫人身为皇亲,迟早要回都城的,你我本为一脉,自然先共寻利再分割,到时候便各凭本事,这样,岂不比北燕易名换姓更恰当,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戚夫人一声嗤笑,“曾经的一家人,虚伪果然是楚家一贯的天性。” “皇家无亲,亲不在权,夫人与我一样明白这个道理。” 眼尾轻然一抬,戚夫人道:“你和帝沧澜合作了。” “什么都瞒不过夫人。”楚恒拱手浅礼,泪无名则饶有兴味的看着楚恒一本正经的说谎。 皇家的这群人都是演戏的好手,他的好师妹不就是个中高手吗,那老妖婆临死还不看不清帝沧澜面具上的虚伪。 “与虎谋皮,当心被吞了骨头。” “一山不容二虎的前提是,不再有其它的外来的威胁,当一旦还存在外在因素,聪明的老虎自然会选择合作将这个不确定的危险消除,因为不确定往往才是最可怕的,等危险消除后,鹿死谁手各安天命。” “哦。”戚夫人转身看向楚恒,道:“不知道你有什么能够和我等对的东西,合作也是要有相同实力的。” 些微破损的嘴角微有弧度,缓然露出一个自然虔意的笑意,“平息月。” …… “平息月?”拿起盒中的棋子,帝沧澜一顿朝南如酒看去,“这是何人。” “无人。”南如酒道。 帝沧澜将手中棋子落下,疑惑道:“缥缈门?” “正是。”南如酒执棋而落,“幻灭之间,生死无人,苍茫百年,巫山不明,缥缈门百年一现世,百年仅有一人能在从巫山走出步入人世。” “那其他人呢?”帝沧澜观着棋局,谨慎的落下一子。 “巫山之中有泉,名唤映月,映月泉百丈深寒,剩下的人皆在此继续苦修,水不饮,饭不食,视为仙道之修,飞仙之人多矣,不可甚数,胜者出,弱者亡,无人问。” “先生真是无所不知。” “殿下谬赞。”南如酒笑道:“还得多谢殿下送往千机阁的百晓生。” 帝沧澜轻笑,将拿起的棋子放回棋盒内,道:“输了。” “殿下错了,是时机未到。” “如此,本公主就且再等等,希望先生能给本公主一个满意的结果。” 说罢,帝沧澜起身欲走,南如酒亦然起身拱手道:“恭送殿下。” 出了门,弯弯阿水提着熏炉走在其后,这几日不知何故山中蚊虫甚多,这些熏香半刻都离不得身。 “殿下,可要去明林寒泉。” “走吧。”帝沧澜随意的点头,全无兴趣,反倒有些不耐烦。 帝姬肖似先祖,嗜杀成性,皇帝陛下此次让公主殿下到乌云寺夺取空桑为其二,让了空方丈帮忙压制那股杀气才是其一。 但陛下哪里知道,十多年并未将了空的习性改变,只能照着逝去老方丈当年给自己的法子让帝沧澜一一试一遍,其中,明林寒泉据说就是最有效用的。 寒泉之冷,沁人身骨,用了空未说出来的话来说就是冻着冻着就冷静了,而帝沧澜之所以接受则是因为自己修习的武功能通过寒泉辅助以此治疗自己被巫寻梦用裂云毒火掌造成的伤势。 寒泉透骨,冷雾袅绕,水雾之间帝沧澜盘膝一手捏着佛印而坐,一手拈着紫玉佛珠,双眸紧闭,睫羽倾覆一片神色少有的温和。 发丝散落水间似盛放开来的黑色曼陀罗,天地一色纯白一片,帝沧澜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眸子,拈佛珠的手一顿,所有沉淀的心情腾的冒了出来。 寒雾缕缕,不远处的一颗红枫通体凝结成冰定格在最美的一瞬,晶莹无比,红枫下,坐着一个美人儿,那美人儿裹着三床被单依然不忘哆哆嗦嗦的伸出手嗑瓜子。 青丝渡上一层浅寒色,密卷的长睫上覆上层层霜华,一张脸明透得如同下一秒便会破碎,脆弱无比惹人怜惜。 谁这么大胆子将这死妖精带过来的。 拿了泉边的披风,帝沧澜朝叶舒意走了过去,许是她的脚步太轻,也或许是他被寒意冻出了睡意,抓在手中的瓜子从手中落下,帝沧澜下意识的俯身将瓜子接住。 眼眸一眨,帝沧澜看着手中的瓜子对自己的举动感动意外,再抬眸偏头看向眼前的人。 凌霜覆雪,满身横肆的妖气被包裹在一片凉色中,难得的乖巧,每一眼都是惊艳。 他的睫羽密长,上面寒霜重重,帝沧澜忍不住伸出手,指腹落在那睫羽之上,原本熟睡的人陡然睁开了眸子,手也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他抬眸,睫羽颤动,冰霜散落似如飞花,只唇边的笑容极其恶劣:“我就知道丑八怪你觊觎我的瓜子很久了。” 这模样哪里还有适才的柔弱,目光也了然的落在帝沧澜手心里的瓜子,一副‘看吧,被抓到了’的神色。 忍住心底咆哮的一句‘谁他妈觊觎你的瓜子’和一脚踹过去的巨大渴求,被叶舒意握着手,手指一根一根收拢,努力扯着笑容看着叶舒意,很快咬着的牙齿一滑,脸倏然就垮了下来。 神才能保持微笑。 “哈欠。” “着凉了。”神情一缓,帝沧澜立刻伸手覆在叶舒意额上,但一想着自己此刻满身寒凉又立刻拿开,随即扯着叶舒意的被子将人直接拉了起来。 一晃而过的触感,叶舒意还未来得及反应就离去了,脚下一轻,叶舒意手顺势挂在帝沧澜脖子上,三层被子从肩上层层滑落。 “脚麻了。”在帝沧澜未之前抢先说道:“走不动了。” 说着还伸手将挂在身上的被子自以为不动声色的扯了下去,还旁若无人提脚将堆在地上的被子直朝后踢,最后不忘大力的踩上几脚,整个人再万般柔弱的贴在帝沧澜身上。 凝红的唇配欺霜的肤色,他整个人显得极其破败和虚弱。 帝沧澜咬牙,脚麻了你还动脚踢被子,当本公主眼瞎呢? 又唯恐这男泼妇是真的着凉,气上心头一时之间又发作不得,帝沧澜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扯着叶舒意的衣襟,粗暴的将人给拖走。 这一手帝沧澜的力气稍微大了些,叶舒意猝不及防,本来准备说的话被勒在喉咙,瞳仁一睁,差点一命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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