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沧澜险些临空一个趔趄,这死妖精又搞什么鬼。    这一声‘娘子,小心动了胎气’像是深埋多年的却被无情揭开的梦魇,纪文暄只觉得恍惚,下一刻却无声的暗器‘一颗瓜子’敲晕被随即而来的千影飞鸾提在落在地上。    达到了自己目的,叶舒意又恢复了趾高气扬的模样。    无数魍魉悬空而出,韩栋见势不妙只得先行离去,而帝沧澜也并未阻拦。    夜幕下无数身形攒动,无数黑衣人朝望月楼而去,漆黑的洞口再次打开,露出一片寒色的星光,星光如雨,倾盆而来,这些妄图到达对岸的黑衣人尽数诛杀,而留下来的也在黑暗中消失了身影。    河流湍急,落下去的人会去往何处谁也不知晓。    纪文暄被擒,帝沧澜一落地叶舒意凝着眸子就跑了过来,挡在千影飞鸾面前,准确的说是挡住被拖着纪文暄。    帝沧澜站定,直觉告诉她必须离这死妖精远一点。    眼前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美人一身骚包的紫色衣袍,绣着精致繁复的花纹,发丝尽束,紫带飘逸,打扮难得的正常。    见帝沧澜的神情和停下的步伐,叶舒意扬起一个恶劣至极的笑,公主殿下满脸警惕。    “娘子,为夫害怕。”    十里微风静默,近处雅雀缄默,千影飞鸾提着纪文暄的手一松,即刻又抓住,这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乌重雪嫌弃的将十五的嘴巴推回去,满脸都是无可言说的无语,脑子里还充斥着从大殿离去后未来驸马的一言一行。    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一边撩袖子一边大骂着,那一个个词从嘴里吐出,其经验程度都足以和驸马那张脸媲美了。    腰肢被叶舒意紧紧抱着,突来的撞击让帝沧澜一个不稳直往下倒,并且不知为何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这一刹那,原本昏去的纪文暄陡然睁开了双眼,从千影飞鸾手中脱离,挥掌对着叶舒意。    帝沧澜心道一声不好,反身将叶舒意护在身下,手放在腰间,拿出了武器。    尘嚣四起,劲风宣扬,剑影如链,红色的羽链旋转为绕剑尖直指纪文暄眉心,毫不迟疑。    纪文暄被迫离去数步,他单膝跪地,一口鲜血喷出,抬眸满身不可置信,周围的龙卫将他围住,他只看到一道冷厉的目光满是杀意。    那一剑,是真的要杀了他,没有丝毫的留情。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轻呢喃一声‘小哑儿’便倒落在地。    夜依然是漫长的,轮回在时间里沉淀,宿命是一场无解的梦境,不管信不信,总有规定在既定的地方弥漫无尽的哀伤和悲切。    雪落之后是一片晴朗的天地,北燕的都城终于打破了冬日的冷漠,这是纪文暄第二次见小哑儿,在一个酒肆里,她身着素衣,只一支木簪束在发上。    她的笑容和那晚的光晕一样温暖,瞳仁漆黑,温柔恬静,满身都是他所不能拥有的纯洁和干净。    她的十指秀长白皙,轻巧的拨动着琵琶弦,眉眼低垂,如一朵清荷,他就这样看呆了,耳畔也只有她轻灵的歌声。    ‘嘭’    屋内传来一声巨响,栖息在梨花树上的飞鸟一个战栗却并未飞走,只梳理了自己的鸟羽又继续小憩。    看着面前被砸碎的第三把琵琶,公主殿下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药,又见那美人儿衣袖一撩又再挑选下一把要砸的琵琶。    今日好不容易被束起的发丝又垂落了下来,那张脸更为冶艳。    心中满是无奈,公主殿下冷着脸,道:“砸够了就过来上药。”    叶舒意的目光倾然看来,起袖朝脸上一擦,大步流星的走了来,目光从帝沧澜手中的药瓶移向她的脸庞,眼睫卷着泪珠,这就委屈上了。    所有的表现被撕裂,千防万防,你死妖精还哭了。    “哎,”帝沧澜想伸手将这妖精泪给擦了,手中还拿着药,手足无措加欲哭无泪,“你别哭啊小祖宗。”    她又没有惹他,他想砸琵琶,她就给送了来,他不想上药,她也没有强逼,从头到尾,她真什么都没有做,她还没有委屈呢。    不过,委屈这种东西和公主殿下为数不多的善良一样,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妖精泪珠未落,那晶莹的泪让帝沧澜想到了晨曦里花间的露珠,极其惹人怜惜,只小心翼翼的问道:“要不,我们砸七弦。”    美人冷眼一瞪,“我手疼了。”    这一瞪,那露珠儿颤抖着就是不落下。    “要不,去选新衣服。”帝沧澜建议。    叶舒意一声冷哼,高傲的扬起头颅,以一种的审视凡人的姿态言辞傲慢的说道:“恕我直言,太丑了。”    泪珠终于落了下来,缓然的,那么轻,却重重的荡涤在心头。    “那你刚才哭什么?”终于如释重负。    “你刚才声音比平时大了一些,我以为你在凶我。”    帝沧澜沉了脸,要不是手里面有东西,她真的好想安抚一下自己的额头,只能好脾气的说道:“现在可以擦药了吗?”    说道擦药,叶舒意又蹙眉,低眸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一道划痕,浅然道:“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那就杀了他。”    毫不犹豫,却无诚意,到底还是愉悦了叶舒意,是以叶舒意难得配合公主殿下擦了药安分的睡去。    等叶舒意睡去,帝沧澜才从房间走了出来,一瞬间的冷漠,威仪寒凉。    门外的内侍屈身垂首,不言。    “殿下。”十五走了过来,帝沧澜免了他的行李同他一起沿着长廊往走。    “如何了?”帝沧澜道。    “乌云寺被包围,属下已经按照吩咐将纪文暄交出去,只是……”十五欲言不止。    “只是戚少峰并未将包围乌云寺的人撤走,反而还增加了人手。”    “殿下知道。”或者说早有预料。    “十五。”帝沧澜站定,口吻压迫。    十五于帝沧澜身后抱拳单膝跪地,垂首不语。    “十年的乌森之行只让你学会了谦虚和欺骗吗,怎么,你想一辈子顶着这个代号。”    “属下明白。”    帝沧澜弯唇一笑,转身看向十五,“既然明白,你就该知道,本公主是一个时常忽略过程的人,结果才是本公主所期许的,以后,本公主只想从你嘴里说出两个词,成功或者失败。”    “南如酒只有一个,你也你也只有一个,你不是南如酒,南如酒也不会成为你,取长补短的学习不是一味的模仿。”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该如何做就不用本公主提醒你了吧。”    “属下领命。”十五应声。    ……    “看看,这丫头得多懒啊,这么大的事情就推给下属,自己等结果,她老子年轻的时候都没这么懒。”    窗被推开一角,露出一双极致纯善的眼眸,只那口吻满是市井之气,白白糟蹋了那一身的白衣僧袍。    听他的声音脆然,年纪不大,一颗光头在黑暗中极其显眼。    叶舒意屈膝坐在床上,身躯后仰打着哈欠,对这个人的到来并不欢迎,“你来做什么。”    那人没有回头,道:“我还没问你来这里做什么,你倒是问起我来了,说,怎么回事,你怎么和澄澄扯一起了。”    “澄澄。”叶舒意的眸子倏然一亮,这才朝那白袍和尚看去。    那白袍和尚回头,伸手朝后一指,道:“就我侄女帝沧澜。”    这市侩无比的语气和姿态,很难将此人同乌云寺谪仙之姿的了空大师联系在一起,见叶舒意似有所思,了空道:“好端端弹什么琴,害老子我亲自去找了南如酒那老狐狸。”    叶舒意不认同的将了空从头打量,道:“我记得你比南如酒年长一岁。”    了空略思索,点头,“好像是这样,不过……”    话锋一转,了空走到叶舒意面前,眨眼之间竟有了几分讨好的意思,“师叔祖,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帮徒孙我美言几句,我这和尚当得都要吐了。”    一说到吐,叶舒意当即就被了空的话说的有些反胃,挥手道:“离我远点。”    叶舒意今年虚岁不过十七,了空少说三十五以上了,开口徒孙,闭口老人家,叶舒意脸皮厚无耻无赖那是对别人的,不是让别人对他的,除了他老爹,也就眼前这人能让他全身不适应。    了空朝后退了三步,笑眯眯的等着叶舒意接下来的话。    “我觉得这地方挺好的,山清水秀,钟灵毓秀,没事还能去空桑城里的秦楼楚馆好好玩玩,就摆着你平日装神弄鬼的模样,绝对能成就一段佳话。”    叶舒意看向了空,言辞真诚,也的确,叶舒意就是这么想的。    了空却是一阵后恐,“游遍花丛片叶不沾的境界只有你爹能做到,柳下惠都不是正常男人,老衲六根不净,贪恋红尘,做不到洁身自好,只得远离是非之地,阿弥陀佛。”    最后一句念起来极有佛味,叶舒意扯着笑了起来,端的是风流肆意,风华无双。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