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初来京城,不知也不足为奇。”乐正鸣道:“早在三十几年前,安国公击退倭寇,救了一名被倭寇挟持的波斯女郎,她感恩安国公的救命之恩,便在大辰定居,开了一家天主教会,宣扬爱与和平,叫崇圣院,京城本地人多叫它十字院。”
“十字院我听过,店里不时有人来制定十字的首饰佩戴,便是信奉的天主教。”沐卉道。
“这个波斯女郎便是泰瑞莎修女,先帝特许她以自由修女身份行善,拨给她一块地皮居所,让她去帮助有需要的穷人。”乐正鸣道:“因当年战乱中很多士兵受伤残疾,泰瑞莎修女特地前往各国学医,并带回十位修女组成了博济会,专门救治垂危的病人,还成立了垂死者收容院,让那些被世俗抛弃的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获得尊严的补偿。”
当真是让人敬佩的人!沐卉从不知道,一个女人竟能主动将爱发挥得这般极致,这是才是大爱!泰瑞莎修女的故事,似乎给她开启了另外一道大门,开阔了她的眼界。
“如今修女年逾六十,因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健康状况日趋恶化,无法全天照顾病患,向博济会提交了辞呈,但因她的睿智,修女们一致推举她留下来,只在幕后指导她们工作。”乐正鸣道。
“世子的意思的是?”沐卉知晓乐正鸣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性格,不会无端做起铺垫。
“泰瑞莎修女之前最擅长的就是妇科之症,乃医疗圣手,这一块便是宫中御医也赶之不上。”乐正鸣道:“当年泰瑞莎修女还为一名四十岁的女子看诊,助她怀上孩儿,我观沐叔同沐婶年纪尚轻,或者得修女诊上一诊,寻到源头,还能老蚌怀珠。”
张氏一听,手心不自觉收紧,孩子,她太想再要个孩子了…可是当年她生沐卉时,骨架小,孩子大,熬了三天三夜才生下,自己却是伤了身子,每到夏天都有一段时间下红不止,她偷空调养,请了大夫也只道她是心气不足,虚火乘脾,以致嗜卧好眠,不思饮食。开的不过是人参、当归、黄芪等类之剂。
“我观婶子面色蜡黄,身体消瘦,像有不足之症,便是去检查一下也好。”乐正鸣又道。
“这会不会太打扰修女了?”沐卉很是心动,她也很想见见这位传奇的女子,但又怕叨唠了人家。
“我已同她约好了时间,不聊太久就没事,当年便是泰瑞莎修女为我娘接生,她是我的教母。”乐正鸣笑道。
沐卉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没想到竟还有这么一缕关系在。
“娘,我们就去看看吧,世子都约好了。”沐卉也知张氏心结,爹爹也是很想要多个孩子,看昨日他们见到实儿那般爱不释手便知,收养别人的孩子毕竟是下策,若真的调养好,有自己的孩子便是意外之喜了。
张氏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张氏、沐卉同乐正实上了马车,乐正鸣骑马在前领路。在西城区里,座落着崇圣院,从外观上看就是一座普通的方形三层建筑。
乐正鸣领着她们上了二楼,这里面很干净,宽敞明亮,不少人已经落座,除了有西域面孔,还有几名波斯人,更多的是大辰本土人。
“我们来得正好,今日事礼拜日,我们听完再走吧。”乐正鸣轻声道,带她们找了个位置坐下。
椅子最前方是个大讲台,站着近二十来人的圣诗班,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穿着白褂蓝领的圣衣,表情虔诚。他们唱的颂歌旋律十分优美,让人陶醉其中。
一曲颂毕,便有神职人员手持一个盆子进来,进行募捐。乐正鸣给了一张银票,沐卉同张氏也入乡随俗给了个荷包。
募捐过后的活动乐正鸣他们没再参与,而是上了三楼。方上去,便有一名修女身着白色纱丽,镶着朴素蓝边的制服,走过来道:“安德烈,许久不见,你的教母泰瑞莎修女正在房间里等着,这两位便是你带来的客人吗?”
“我也很想你,德兰修女,这两位便是我同教母说过的那两位客人,请带我们去见她吧。”乐正鸣道。
“请随我过来。”德兰修女道,将他们引到一个房间前,轻轻叩了叩门:“泰瑞莎修女,安德烈同他的朋友们前来探望您。”
“请进。”屋里传来一道柔和苍老的声音。
德兰修女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
只见屋子里头的桌上旁,端坐着一位消瘦的老妇人,她手里拿着一本圣经,看到有客人到来,露出和善的笑容。
“泰瑞莎奶奶,实儿好想您。”实儿走上前去,轻轻趴在她的膝盖上。
“乖孩子。”泰瑞莎修女摸了摸他的头。
“教母,这两位便是我同您提及的。”乐正鸣上前恭敬道。
“你们好,我叫泰瑞莎,是主的传道士,很感激你们救了实儿,主会保佑你们的,阿门。”泰瑞莎修女虔诚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沐卉不卑不亢道。
“这位夫人留下,你们都出去吧。”泰瑞莎精神有限,遂直入正题。
乐正鸣几人闻言,鱼贯而出,把门带上。
“你叫安德烈?是波斯名吗?”沐卉他们守在门口,小声说话。
“这是教母为我洗三时起的名字,意思是强者。”乐正鸣道。
沐卉笑道:“你的名字含义都极好,怎么给实儿取名那么随便,他在我家时自称实儿,我还以为是二十的十呢。”
乐正鸣将双手交叉靠在脑后,道:“实字多好,不需要一鸣惊人,也不需要强大,只要实实在在,安安稳稳就行。”
沐卉想起了乐正鸣的身份还有身上的担子,确实,实在安稳是父母对孩子最好的祝福了。
“这位夫人,请问您约了时间同修女了吗?”突然闻得楼下有脚步声起来,乐正鸣同沐卉定睛一看,是一对风华正好的年轻男女。
“我约了特里萨修女,麻烦您通报一声。”林氏说罢后,忽见身旁的丈夫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不远处,她微微侧了侧身,视线穿过修女背后,顿时心里有些震惊,怎么会是她!
“见过世子,见过沐…姑娘。”林轩和像反应过来般,大步向前行礼道。两年多过去了,他还是不敢面对沐卉,方才惊鸿一瞥,她早不是之前那青涩的模样,而是彻底长开,一如他梦里的风华绝代。
“见过林大人,林夫人。”沐卉客气的请安道。
林大人…林轩和听到这三个字,好像嘴里含着一颗梅,满心酸涩。
“沐姑娘和世子怎么会在这,莫非是沐姑娘身体有什么不适?”林氏一言,林轩和才发现,沐卉同锦熙候世子站的极近,男才女貌,她们中间还牵着个孩子,就如同一家三口,分外和谐。
“本世子想到哪就到哪,想干嘛就干嘛,林夫人有意见?”乐正鸣眉头高挑,声调上扬道。
“不敢。”林氏忙低下头,眼前的这位可是见过血的,同她遇到的文人不同,三言两语动起手来也说不定。
“林夫人,林老爷,请随我过来。”这时一名修女的声音挽救了林氏的脸面,她冲冲一行礼,拉着林轩和走了。
林轩和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回头,却还是忍不住侧了侧脸,余光看到乐正鸣不知悄悄同沐卉说了声什么,沐卉笑靥如花。
“沐妹妹真是好福气,世子一看便是对她有意的,世子龙章凤姿,至今未娶妻,也没听闻后院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在,只有一个庶子,妹妹若是嫁过去,也算高嫁了。”林氏转过头来,看他还在回望,便轻声在他耳边说道。
“君子不以言举人。”林轩和却突然回过头来,冷声道,顿时林氏气结。
沐卉她们又等了一会,张氏才面有菜色的出来,看起来摇摇欲坠。
“娘,您怎样了?”沐卉忙上前扶住她道。
张氏朝她使了个眼色,沐卉会意,道:“今日多谢世子,来日我定让爹爹好好摆酒宴请您。”
“无妨,午膳时间也到了,我外祖母叮嘱我带实儿过去用膳,那我们便就此分道扬镳,改日再聚。”乐正鸣道。
“夫人姐姐再见,有空一定要来找实儿玩。”实儿恋恋不舍的朝沐卉她们挥了挥手。
坐在马车中,张氏依然一言不发,神情恍惚,直到回到房间里,积蓄已久的眼泪方流了下来。
“娘!您这是怎么了?!”沐卉大惊道。
“卉儿,是我误了你爹!”张氏抹着眼泪。原本她以为自己只是小病,没想到小病拖下去,竟是子宫里面长了个东西,泰瑞莎修女说这叫子宫瘤。幸而现在还是早期,若拖多一段时间转成恶性晚期,就不只下红不止这么简单了。
张氏早些年也不是没怀疑过是不是沐诚远的问题,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好,没想到真是自己的身体不争气。
“幸好这次有世子,真真救了我们一家人的命。”沐卉宽慰张氏道:“如今还能治便是大幸,这皆是命中注定的东西,过了这劫,日后便是事事顺遂了。”
“此事还要同你父亲商量,修女说需要做手术,就是拿刀切开肚子,把里面不好的东西取走。”张氏一想到那话,便觉有些毛骨悚然,刀切开肚子,那该多疼,人还能活吗?
“娘,修女既然这样说,必是有把握,我们先使人探听一下她们之前手术成功的机率有多少。您呀日后便不要多操心,好好养着,这些事我同爹爹会为您安排好。”沐卉道。“无论您变成怎样,我们都会永远爱着您!您的生命不只属于自己,也属于所有爱您的人!所以,您一定要平安无事!”
张氏点点头,为了丈夫,为了看到女儿出嫁,就是鬼门关她也愿意闯一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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