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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腊梅坼。茗花发。水仙负冰。梅香绽。山茶灼。雪花六出。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早膳过后,我去了一趟书房,里面的书架竟全是空的。幼澜提醒说是下一期要至后天方才送来。我见识过玊昱晅的读书手法,想来在院子里是找不到什么想要的读物了。
我出了宅子独自去往枫叶林深处的大榕树。路上瞟见一株盛开的红玫,染了霜裹了白,如白雪凝胭脂,甚为可爱。
榕树常绿,和当初并没有什么区别,锈褐色气根,深灰色的树皮。有落叶落在当初玊昱晅所躺的那方长石凳之上,我拂掉,坐了下来。
我想,我也是喜欢这里的。
下午,我又去了半水湖,写写字,弹弹琴,在月幽画舫里消磨时间。
晚膳之时,我破天荒的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豆芽。
这一天过得也还算快。
直至夜色愈浓,月上枝头。
我坐在妆台前,将点唇用的胭脂纸折成蝴蝶的模样。绯红如斯。
晚上,玊昱晅抱着我,说我现在变乖了。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让他开心了,半夜睡梦呓中唤我一声君凰。
而我,一夜无梦。
天空开始飘起了雪花。第二天起来的时候,院内地面上已经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白。我在廊阁之下寻了个好位置,正好能赏赏院内的景。幼澜见我兴趣盎然,便替我搬来座椅,又在座椅脚边安置了一紫铜火盆,添上木炭取暖。
我立在廊檐之下良久。直到身后有人给我披上一件狐裘大氅。转身一瞧,是玊昱晅温和的笑,他握了握我的手,或许是觉着我的手有些冰冷,便拿起桌上的汤婆子递给我,开口说道:“再允许你看一小会,便得必须给我回屋里去。”
我说:“你不是说之后几日白天都不会在家么,怎么今日这个时辰了还未出门?”
他回我道:“见你一个人呆在这里,过来看看。我马上就走了,你在家乖乖的等我回来,知道吗?”
我说嗯。
他听见我这么说,捧了捧我的脸,心满意足的走了。待连他的衣角都已经看不见,我将汤婆子放回桌面,坐至椅子中间。
雪越下越大,地面的积雪也越来越厚,又过了一段时间,幼澜前来通报,说:“夫人,城主已经派人将云生风吟接应至湖心岛,您需不需要见一下他们?”
我摇了摇头,说:“不必了。”
等一切都安静下来,我才从袖中抽出一本红折,轻轻打开。
这一方纸折尽是明艳的红。我翻至末处,上有隶书:“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墨色勾勒出来的文字以隶书构建美感,可惜,落款处终究是写错了名字。
轻轻一落手,这抹红色便摔入脚边的紫铜火盆之中。盆里炭火烧得正旺,毫不留情的这一纸婚书灼了个透,窜起熠熠火苗。火苗染过,逐渐寸寸成灰。
雪仍未停,天不惜,琼花落尽,梅蕊封香。我久坐檐下,却静不下心听一场风雪。起身踏出廊檐,步雪而入,身后倏起一阵肃冷劲风,将数片残页灰烬吹至眼前,花绒飞絮之间,似一只只飞舞的枯蝶,盘旋周转,圈潋着心中莫名纷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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