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愈伸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狠狠冲地上啐了一口浓痰:“我赌了小二十年还从没见过能连开二十七把豹子六的人物,今天我是坟地里讲鬼话—还就不信这个邪,验骰!”
周四爷扭头以询问的眼神望向身旁肉丘般窝在官帽椅中的赌馆老板江茂材,只见他正微眯双眼,手中转这一对桩型敦厚,玛瑙透红的狮子头老核桃。
乾隆爷赞核所赋的诗句“掌上旋日月,时光欲倒流,”江茂材没那底蕴,也体会不到里面的意境,反而核桃撞击发出瓷脆如蛙鸣的呱啦声,起到了很好的催眠效果,已经昏昏欲睡。
邻座人使劲捅捅他的腰眼:“郑老板,郑老板”。
“啊”茫然睁眼,咧嘴痴笑。
周四爷瞧见江茂材下巴不自知的挂这一滩涎水,顿时鄙夷的暗自撇了撇嘴,要不是谄媚逢迎抱上满人大腿,就凭这一副猪猡般的蠢相开赌馆,估计早就会被吞的连个骨头渣不剩,心里虽讥讽的有些恶毒,但周四爷脸上却挂这老友般的微笑,亲昵的俯身凑近二三句话说清场面上的状况。
江茂材深深打了个哈欠抹了把嘴,一副没有城府的憨厚:“任老弟既然不信,那就开,我没问题。”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偏门行当自然也有着自己一套惯行的规矩,踢馆斗技,技不如人,输了不用多说留下身上的一件零碎,馆子会给你包扎妥当,安安稳稳送出门外,可要是质疑赌馆出千使诈,那就是砸人招牌,毁人饭碗属于结血仇,真要被找出证据,馆子当然没好果子吃,可要是没问题,只剩送上性命一条为馆子正名。
“双方无异议,上契纸摆盐卤开骰子,台面见真章。”固然事不关己,但毕竟是一刀一条命,周四爷不免紧张的声音有些发颤。
盛这青白盐卤汁的黑釉老碗旁,一字摆开六枚褐色的泡桐木骰子,任愈紧紧攥这一把江湖人惯使的攮子,尽管他心里清楚这里的伙计还没本事能在自己眼前玩偷龙转凤换骰子的小把戏,但手却仍然抖的厉害。
周围神色各异屏住呼吸的赌客,心随着任愈举起刀子的手一下揪的老高,他们其实与任愈一样紧张,更希望切下去的时候,能从泡桐木制的骰子里滚出水银珠子,那样的话他们曾经丢进赌馆这个无底洞中,几十、上百甚至过千的银元、房契乃至老婆的嫁妆都会得到补偿,没人愿意相信自己运气差,赌棍更不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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